父亲过世一年余,因为不忍,所以没写,一直没写,不忍写,一写就掉泪—
父亲已经过世一年余,总觉得他还在,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父亲是在家中安详静静的,在凌晨4点多妈妈起来看他时发现没了呼吸,走的。此前父亲意识清醒时说不要再送医院,所以没有插管,电击,急救。一家人就照着先前的预备把父亲的最后一程办好。
听到楼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楼梯间,听到妈妈说,阿爸走了,像睡着那样,摸着父亲的手,还是温热的,哥哥和妈妈帮爸爸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在一旁,没有恸哭,拍照,留下父亲最后的一只手,在照片里。
死亡的滋味
我还来不及“预习”父亲的死亡,是事后不断的回想,父亲最后一口气咽下是什么滋味。死亡的滋味。我第一次如此亲近人之死。死,不是“无”,一定是“有”什么是我们活人看不见,摸不着的。
打斋3天,喃无佬叫我们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行坐如仪,念诵的是客家话,我听懂一些。
到了出殡,火化,第二天到火化场“拾骨”,好干净的一柸白骨和灰,装进素净的骨灰坛,简单而美。
从父亲过世,忙里忙外的几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直到父亲的骨灰安置好,丧礼的各种花费清算结束,家里顿时出奇安静,我才,才放声大哭,父亲不在了。
往后的一年里,父亲的“不在”,我都当做是他到了“另一个”地方。天堂吗,极乐世界吗,我不知道,就是“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所以,父亲是“在”的。
父亲身体机能开始退化的那半年里,是母亲、大哥和我轮流照顾,我脾气不好,容易生气,倒是把父亲的睡房打理得清洁,起码睡在房里的父亲不觉得那是间“死气沉沉”的房间。妈妈和哥哥尽力最多,我只要看见,听见父亲呼吸急促就要送医院,后期的父亲是不太愿意再进医院的,很折腾。有一次晚上九点多送医院急诊,也是全家出动,从开始的陌生到后来你得习惯长久的等待,等到最后一切办妥安排入住病房已经是凌晨3点。
凌晨3点的医院,生死的边界。
眼泪不听使唤流下来
我很想像许裕全那样的写他“最后的父亲”,可是我一直没有提笔,或者,等到父亲往生,想下笔,眼泪便不听使唤簌簌的流下来,窝囊。我甚至在父亲最后的那几个月里,比如坐在他床边,听他讲他的故事,连这个“想望”我都没提,没问,总以为时间还多着,等以后再听老爸说吧。
他的故事,我永远都没机会听,遑论知道。
我听说父亲的故事,都是在我小时候听他说的,二战的逃难,小岛高脚屋游水,然后,句号。我对父亲的一生,好苍白。
去年过年的时候,姐姐整理衣柜,挖出了好些遗忘的照片,当中有好几张是爸爸年轻的照片,我在脸书上po了几张,父亲在照片那里,他总在那边,被框在四方的照片里,虽然他已不在。
一写就掉泪
我问姐姐照片是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她说是她拍的,30年前的过年。小时候的过年,父亲是不在家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和父亲到亲戚家拜过年,或亲戚家来我们破破的家拜年。过年的假期,正是父亲卖冰淇淋的好日子,怎可在家、休息、拜年或带着小不隆冬的我们出游。没有,从来没有。最早是骑脚踏车,后面放着大大的冰淇淋柜子,里面有“干冰”呢!后来,爸爸“中马票”才换成摩托车。
父亲名字叫“万田”,最后没有留下任何家产给我们,连一亩田都没有,何来万田。
父亲过世一年余,因为不忍,所以没写,一直没写,不忍写,一写就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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