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泥沙路，从我家门前伸展出去，因为要绕树木石头白蚁墩而行，所以它有点蜿蜒。由於它是由松软肥沃的黑土形成的，所以两旁有各种野草，最多的是茅草和含羞草。因为长年累月受雨水冲洗，路面便有一层细细白白的沙子，就如风景画中常可见到的很清幽的小泥沙路，像一道浅浅的溪水在水草边流过。在树影摇曳下，阳光就像在小路上移动著。大约一百米遥的路段，被路旁的野草野花和小树点缀著。这景色，只有穷乡僻壤的地方才能见到。
跟蛇鼠同窝
如果没有这条小泥路，我家就隐没在野草和矮树林中。在这种环境里，难怪妈妈常对人说，我们呀是住在山芭旮旯里，跟蛇鼠同窝。
泥路虽小，但是每天母亲都会叫我们把它前半段打扫得干干净净，它就像一条大蟒蛇伏著，让我们在它的背上走著。有时我们幾兄弟姐妹，就在小路中画上一格一格的条纹，当作梯级，从门口一级一级向外爬。有时我们扮成黑熊，学做熊步摇摆向前走，或玩独脚跳格子等等。
我们在这条路上走出去街上，又从街上走回来；从早晨踏过它蛇一般的身体到学堂，傍晚带著满腹孔子曰孟子雲等等字句归来。不知经过多少岁月多少风雨，我们曾经在这路上跌跤，膝盖磨出一块疤痕，血涔涔地流出来，随意采片“臭草”叶子，用掌心磨磨，点少许唾液，把它伏贴在伤口，就没事了。
清理门前空地
我们在这种又贫穷又快乐的日子中长大，当我爸爸不幸病逝的时候，为了办丧事，幾家邻居亲友都来帮忙清除野草，把门前空地清理的很阔大，小泥路也加阔了一倍以上，这是方便棺木被抬出100公尺遥的路口，然後由小罗里载著归山。我爸爸在这条小泥路走出走进的日子並不长，因为爸爸在外地做工，三幾个月回来一次，住上三两天又走了。
爸爸去世後，我每天黄昏时分都爱站在门前，靠著门槛，看著小路的尽头，夕阳西落，一片红光，模糊中我总好像看见爸爸在棺木中被抬棺夫沉重的脚步震得摇晃不停；当夕阳落入山巅时，我却看见爸爸黑乎乎的影子向家门走回来……
日子可过的快啊，但是我们还是在穷困的生活里打拼，两个哥哥和两位姐姐，不到年龄就出外打工，没有工资，为的只是吃一口饭。我帮妈妈卖熟食，如此挨过與邻居小孩不同的日子。但这段日子，留下的不是悲哀痛苦的记忆，而是跟我同龄孩子所没有的生活情况與经历，它是那麼地丰富，那麼地书写不完。
↧